《21世纪的中国与全球化》—多重视角解读全球化

 

多重视角解读全球化

从大航海时代到以东印度公司为代表的充满野蛮掠夺气息的殖民运动,再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政治经济体系的形成、冲击与调整发展,全球化推动着人类社会日渐成为一个互联互通、相互依赖的整体,关于全球化的理论研究也随着全球化的变迁不断发展。

什么是全球化

如何看待我们所生存的世界,从古至今都是思想家不断思考的问题。孔子提出“天下大同”的理念,亚里士多德对雅典城邦政体进行比较分析,希罗多德的《历史》一书聚焦西亚、北非、希腊等地历史及风土人情……受限于自然之隔及人力不足,世界历史在相当长一段时间是几乎隔绝的区域史。在人类文明由分散走向整体、由区域走向全球的过程中,人类视域逐渐扩大,对世界也有了更加整体的认知。

相关考证认为,“全球化”这一词语直到20 世纪60 年代才进入英语世界的日常用语当中。1962 年,加拿大传播学学者马歇尔·麦克卢汉提出了“地球村”概念,成为全球化理论的萌芽。20 世纪90 年代前后,随着苏联解体和柏林墙倒塌,全球化概念逐渐变得热门,人们对全球化的认识不断深入,学者们从经济、文化、制度等不同视角给出了全球化的定义。

信息视角

1962 年,麦克卢汉在《谷登堡星汉璀璨:印刷文明的诞生》一书中首次提出“地球村”的概念。他认为越来越快速、便捷的信息流动将会改变人们的交往方式和人类社会的文化形态,时空观念也被打破,从而使人们之间的区域差别与文化差异逐渐消弭,形成一个新的文化整体,即“地球村”。 后来,又有多个学者对这一概念进行阐释。例如,托马斯·弗里德曼认为“地球村”就是一个“互相紧密连接的全球化单一市场和村落。

经济视角

全球化被视为经济活动在世界范围内的互相依赖,特别是形成了世界性的市场。资本超越了民族国家的边界,在全世界自由流动,资源在全球范围内配置。这种认识把经济全球化的根本动力归结为市场的发展。比如德国著名的社会哲学家于尔根·哈贝马斯在1998 年发表了《超越民族国家?—论经济全球化的后果问题》一文,明确界定了经济全球化的定义,认为经济全球化是“世界经济体系的结构转变”,主要有四个显示指标:第一,国际贸易在地域上的扩大,相互作用的密集程度日益增多;第二,金融市场的国际网络化使运动中的资本很容易摆脱各国税务机构的干预,结果使得外汇投机与金融衍生物投机组成了一种独立的“符号经济”;第三,在其他国家越来越多的直接投资归功于跨国协调合作的发展,并使之在决策中越来越独立于本国生产基地;第四,从“门槛工业国家”出口的工业商品直线上升。这加强了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家的竞争压力,推动它们在优先发展高新技术产业部门的方向上,对本国经济进行改造。

文化视角

全球化被看作人类各种文化、文明发展要达到的目标,是未来文明的存在状态。它表明世界是统一的,而且这种统一是异质和多样性共存。最早埃利亚斯,此后有罗伯森、费舍斯通提出上述观点。他们强调全球化是一个动态矛盾冲突的过程,没有一个单一的逻辑,也不会出现某种统一或一致的局面。20 世纪90 年代以来,越来越多的学者接受了这种观点。比如罗伯森认为全球化既是指世界的压缩(compression),又是指对世界作为一个整体的意识的增强。在罗伯森看来,世界正在变得愈益统一。全球化社会首先是指多元社会文化构成的全球文化系统,它不仅指目前全球日益增大的相互联系的种种客观事实,而且也指文化和观念上的问题。罗伯森基于这一点强调了文化对于全球化的首要性和基本性。

制度视角

英国社会学家安东尼·吉登斯在理论上进一步深化了全球化概念,他从制度转型的角度把全球化看作现代各项制度向全球的扩展。他主张“全球化是现代性的后果”,认为全球化是现代性从社会向世界的扩展,是现代性的基本制度特征向全球范围转变的必然结果。在他看来,全球化概念最好理解为表达时空距离的基本样态。他说:“全球化是指一个把世界性的社会关系强化的过程,并透过此过程而把原本彼此远离的地方连接起来,令地与地之间所发生的事也互为影响。全球化指涉的是在场与缺席的交叉,即把相距遥远的社会事件和社会关系与本土的具体环境交织起来,其目的就是考察它如何减少本地环境对人民生活的约束。”因此,在吉登斯眼里,全球化是与“时空延伸”“地域变革”“现代制度转变”“在场与缺席”等概念联系在一起的。

体制视角

全球化被看作资本主义的全球化或者是全球资本主义的扩张。沃勒斯坦、德里克与斯克莱尔是这一观点的代表人物。其中,沃勒斯坦的世界理论体系是最具代表性的尝试,他认为不平等交换形成了“中心—半边缘—边缘”结构的世界体系,这个体系的本质是资本主义世界经济。沃勒斯坦的理论是全球化学者中最早也最有影响力的学术研究,但也被认为过于倾向于经济决定论。美国学者德里克进一步提出了“全球资本主义”,即在新的经济“政体”之下商品、金融交易以及生产过程前所未有地流动。英国学者斯克莱尔则更直接地指出了以资本主义为核心的全球体系正在世界范围内扩展。她认为资本主义的扩张是一个政治、经济与文化三者统一的过程。到20 世纪70 年代,罗伯特·基欧汉和约瑟夫·奈提出了国家间复合相互依存的概念,国家间关系随着全球化的不断发展呈现出一种复合相互依存态势,国与国之间的联系在渠道和深度上都大幅提高。

除了上述视角,我们认为还可从技术视角和人本视角出发,对全球化进行观察。

技术视角

全球化和历次工业革命如影随形,知识和技术是全球化发展的根本推动力。18 世纪60 年代从英国发起的技术革命造就了世界上第一批发达国家,这些国家通过殖民地和简单贸易方式把工业革命成果推向全球。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由美国主导的以电力技术、电子技术为核心的第二次、第三次工业革命,曾开创了一个全球化高速发展的时代。随着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大数据技术的兴起,新一轮技术变革也将重塑后疫情时代的新型全球化。

人本视角

罗伯森认为,构建全球化主要有四个基本要素:民族社会、个人或自我、民族社会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是由各社会组成的世界体系、总体意义上的人类。毋庸置疑,人是全球化最核心的要素,在全球化历史进程的不同阶段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总的来看,人本全球化的进程曾经历了从殖民时代的强制性人口迁移,到自发的低技术人口迁移,再到以各国政策为指导的对高素质技术性人才流动的吸引。时至今日,人的全球化已不仅是人群的全球性流动,更多体现为现代通信系统下的全球范围内的及时沟通和交流。

学界对全球化的概念莫衷一是,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全球化的复杂性。我们认为,全球化是一个多维度的动态交融过程,我们尝试将全球化界定为:由人、企业、国家、国际组织等多维度行为体构成的人类社会,在知识与技术发展的推动下,通过全球贸易、全球投资、全球移民、全球治理等多元表现形式,所形成的影响世界发展进程的经济、文化、社会等现象与秩序。

 

选自《21世纪的中国与全球化》,王辉耀、苗绿著,中信出版集团,2022年6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