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西庆：破产重整与企业纾困的要义
2021年11月12日
高西庆，全球化智库（CCG）顾问，证监会原副主席
2021年10月30日，以“聚焦长三角 聚焦大重组”为主题的第七届中国并购基金年会在苏州举办。中国证监会原副主席高西庆出席会议并发表了主题为“破产重整与企业纾困的要义”的演讲。
以下为内容节选：
“ 这次年会上，奇帆市长讲到中国在引领世界工业革命、新的一次工业革命过程中，能够起到很多作用，说了很多令人振奋，非常憧憬的愿景。光绍讲了要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做了很多事情。接下来，我所讲的是要达到这个目标，更为重要是要建立起一个机制体系。在过去三四百年工业革命的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制度性的革命，我们叫做公司革命。公司革命产生了公司，尤其是有限责任公司机制之后，你会看到全世界的整个投资领域，资本大规模的发展。还有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毛泽东等重要人物，他们对我们主流意识形态建立都有很大影响。如果没有股份公司这个机制存在，那么，今天所有的工业革命、科学革命、能源等方面其实都是谈不到的。资本如果仅靠单个个体来逐渐积累，这个过程是非常漫长的，并且很可能每一次都会回到原点。只有在建立整个公司革命机制之后，才有可能出现大规模的资金积累。
在企业体制、公司体制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破产和并购。体系当中，破产机制建立、破产重组非常重要。早在1988年前后，我们就开始着手这个机制，我参加过很多次会议讨论，对《破产法》也探讨了很多年。十几年之后，当大量外债问题出现，中央政府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自此国内才开始有这个机制。
我多年从事法律行业，从法律基础上讲，破产重组的概念，我们只用了一部分，用得还不够充分，并没有完整形成一个机制，这使得所有的人对于机制的可预测性达到一个充分的阶段。人们在一个相对不完整的市场机制条件下，对于市场赚钱那部分充分的憧憬去想办法赚钱，但这个机制不够完整。所以，要让市场对资源配置起决定性作用，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市场机制。
我首先讲下用进化的方式。用中央政府出钱去为所有人垫底的方式是不可行的，存在破产的风险，我们一定得记住这一点。破产机制不是我们中国人建立的，整个公司系统也不是我们自己发明的，西方的破产机制中有一些很重要的方式体现，例如完全的破产，但绝大多数是重组，就是不让你完全破产，给你做一个保护，你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会给你一定的市场惩罚，这个惩罚是你身造成的，但市场在重组，我比较熟悉美国的机制，第七章和第十一章Chpfree，Recombination进行破产保护，保护指定管理人，在这个机制之下使你逐渐转过来，我国目前已经有一些例证，大多数用的都类似于重组的概念，重组是和原来经济领域很多因素不完全相同，每一个地方政府利益机制，激励机制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想法也不一样。要用一个能够预测的方式，那就是法制的方式来解决。谈到法制，最重要的就是建立法制环境，法制条件下有几个大的原则，我们要遵守：
第一，有法可依。目前有法但还不完整，需要有重大的改善，还要对企业大大加强在重组方面的保护等等。
第二，有了法制后，在法的建立过程中要有程序。要建立实质正义，首先要建立的是程序正义，程序正义比实质正义更重要。从人们直观认知讲，实质性的公平很重要，但如果程序性公平达到而实质公平没有达到，会出现问题。因为实质性的正义在不同机制、不同人群、不同利益背景和不同教育背景下，是非常难达成共识的。中国从改革开放以来，我们通过四十多年的博弈都能看到这一点。
有个知名的例子，是如何解决分蛋糕的问题。谁来分蛋糕，如何分蛋糕，提出100种解决办法，都无法统一共识。最后决定，谁分蛋糕谁最后一个拿蛋糕，这一点大家都可以同意。所以，这个人就永远是一定要把它弄到最平均，因为他自己最后一个拿，他当然要拿到最平均的那一块，这就是程序正义。程序正义在这点上是否达到了实质正义，显然没有，因为在获取蛋糕的人群当中，有人30多岁、170斤重，还有人3岁、20斤重，不可能等同。但这样的事情是最容易达到共识的。而我们今天要做的，是在程序正义上一定要达到。程序里面有很多规则，规则之一是要有一定的机制来让大家同意，并且更大限度的、更多的人来同意，来讨论，要有足够的时间来改变。
所有利益相关人不管是企业本身的股东、高管、员工、债权人，还是当地政府、当地群众等所有这些人，都有利益在其中，要让大家都能满意是非常困难的，就要有一个机制使大家能够明白，通过这个机制，让大家能够把事情相对做顺，最大限度使社会达到可预测，这才是我们要努力争取的地方。
接下来，我再说下“企业纾困”。一方面我们谈重组，要靠市场，这需要市场能够“转身”。企业一旦到了重组、破产的阶段，会涌现很多问题，大量利益相关者都会受到损害。多少万人的钱在里边，怎么办？这样情况下，我们就要提供一个机制使企业能够转过身来，我认为这跟法律直接相关。政府具体要用什么方式救助，通过什么程序救助，这都需要先有一个确定的机制，否则，就总会在一个圈里轮回而走不出去。
综上所述，我谈到了市场化原则、法制化原则、国际化原则。而所谓国际化，其实有很多个机制，在世界上已经行之有效做了很多年实践，我们把它借过来，充分结合中国的具体情况，加以改善，就能够做得很好。”
文章选自新浪财经，2021年11月1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