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年：大湾区推动内部规则统一比任何时候都要迫切
2021年2月19日
郑永年，CCG学术专家委员会主任、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全球与当代中国高等研究院院长。
【编者按】擘画宏伟蓝图，开启崭新征程。2021年，我们站在“两个一百年”的历史交汇点，迎来“十四五”的开局之年。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锚定远景目标，对“十四五”时期我国发展作出了重要的系统谋划和战略部署。从即日起，粤港澳大湾区信息资讯中心、粤港澳大湾区门户网、南方新闻网将联合推出系列专访，与各领域的顶尖专家一起，集思广益，探索粤港澳大湾区高质量发展的新路径。
“十四五”期间，如何适应高质量发展要求，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提升创新能力，选择合适的实施路径，打造更高水平的改革开放高地，已成为粤港澳大湾区面临的一项重大课题。围绕这一课题，著名学者、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全球与当代中国高等研究院院长、华南理工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学术委员会主席郑永年近日接受了粤港澳大湾区信息资讯中心、粤港澳大湾区门户网、南方新闻网记者的独家专访。
大湾区发展要更加重视外循环
记者：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要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您认为，大湾区在双循环的战略背景下如何实现更大的发展？
郑永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投资、消费、出口是拉动GDP增长的“三驾马车”。目前从三大需求的恢复情况来看，投资、出口等增速已经恢复到疫情前的正常水平，消费成为明显的短板，在这样的基础上，我们需要加大内循环。但以内循环为主体，不能说外循环就不重要了。
大湾区作为我国沿海地区，对外开放非常重要，而且我们本来就是世界经济体的一部分，更应该注重和其他国家竞争，而不是国内的省区竞争。因此，我们必须重视外循环，避免走进死胡同。我们要更多地“走出去、引进来”，才能找到更多发展的突破点。要增强畅通双循环功能，在推进双循环战略中扮演领头羊的角色，推动中国走向更大的开放。近期我国与东盟各国签署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就是我国重视外循环的表现。
境外采购商观察中国制造的好品质
记者：“十四五”规划建议提到要发挥中心城市和城市群带动作用，建设现代化都市圈。您认为，大湾区应如何更好地发挥“双区驱动”效应，辐射带动广东省内其他城市和周边省区的发展？
郑永年：大湾区可以学习欧盟，把粤港澳大湾区当成接轨中心，与海南自由贸易港和福建—台湾海峡两岸经济区实现互联互通，形成庞大的南方共同市场，对接东盟等更大的世界市场，实现国际大循环。实际上，广东和福建都有自己的比较优势，在开放市场的情况下，两边优势一起整合，海南和福建市场就变大，大湾区的市场也变大了。南方共同市场应该以企业为主体，形成比较优势，减少区域之间重复制作的低层次低附加值产品，减少内耗型竞争，杜绝恶性竞争。
大湾区打造地域嵌入型经济平台关键在于留住人才
记者：您之前提到过要把粤港澳大湾区打造成地域嵌入型经济平台，为更好地让外国资本、技术、人才在大湾区留下来，请问您有哪些具体的建议？
郑永年：世界上著名的三大湾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都是知识密集型湾区。我们观察一下美国，从1930年以来经历了多次大萧条和危机，但是他们的资本、技术、人才并没有流出来，已经完全嵌入这个地区的生产链，流出来的只是一些低附加值的东西。
我认为，吸引外国资本、技术、人才，关键也在于打造地域嵌入式经济平台。我们现在还算不上真正的制造业大国，而是一个技术应用大国，很多产品依附别人的技术，只是在珠三角地区组装成产品，不像日本制造、德国制造，他们生产的是整个产品，拥有产品的核心技术。大湾区的粤港澳三地各有优势，在发展过程中要考虑如何让技术、人才等发展的关键要素吸引过来，且深入嵌入到当地发展中。
深圳国际大学园
这首先就要建立吸引人才的区域环境。要把人才留住，就应当考虑建设更多的国际学校。大湾区想要打造国际一流湾区，国际学校的数量就是衡量的标准之一。现在大家都重视大学阶段的高等教育，但我认为从幼儿园到高中这个阶段更为重要，这个将会为落户的高端人才解决子女教育后顾之忧。
大湾区推动内部规则统一比任何时候都要迫切
记者：您认为大湾区下一步有哪些迫切的发展需求？
郑永年：大湾区下一步除了产业升级、技术升级，我们应强调规则的重要性。规则里面有技术规则，以及社会、投资、贸易等方方面面的规则。首先，就要将大湾区内部的规则统一起来。
欧盟为什么称之为“欧盟”，并不是因为它变成一个国家了，而是它把二十几个国家的规则统一起来了，就是“set a rule”，是一整套的规则。就像九十年代我们要加入WTO一样，在加入WTO之前，我们还属于世界体系之外。世界体系并不是抽象的，像WTO一样，他们有一整套规则，是大家必须遵循的一套规则。如果规则不统一，很难做到真正的辐射扩散。
例如，许多大湾区内地城市都有对外商提供优越的发展条件，但实际上，这些针对外商的营商规则，深圳跟广州不一样、惠州跟东莞不一样、中山跟佛山也不一样，甚至同一个区的两个工业园之间的规则都不一样，这会导致外商难以做出抉择，影响他们的落户意愿。
所以，大湾区要有竞争力，首先内部规则一定要统一起来，至少要对接起来。内部规则的统一，才能强化内部的竞争力，才能更好地走向世界。这在“十四五”期间非常迫切，如果内部规则不统一起来，大湾区发展受阻，影响竞争力提升。
文章选自南方网，2021年2月1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