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布朗（Kerry Brown）：中国声音需更多听众 中国信息应正确传达
2020年11月11日
2020年11月11-12日，由全球化智库(CCG)主办的第六届中国与全球化论坛在京举行。伦敦国王学院中国研究院院长Kerry Brown（克里·布朗）在由全球化智库主任王辉耀主持的主题为“全球化与多边主义的复兴：2021年及以后的中欧关系”中欧线上研讨会发表了以下观点：
新冠疫情为各国带来清晰度。它清楚回答一些国家想要什么、它们如何对待彼此的问题。它还帮助回答一个问题：中国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我认为，欧美一些人认为中国想把自己的价值观和制度强加于人。这像是一种传教，那些认为中国是自私自利的国家，不愿真正参与到其它国家事务中，更不用说扩展其价值观。因为中国明白，其政治制度、文化和知识背景以及历史对世界来说都非常独特，他们是例外。因此，我认为，新冠疫情已向我们表明，中国实际上更有可能后来居上。欧美认为中国正在渗透我们体系的观点，我不同意。我认为问题在于，中国传达信息的方式加剧了欧美各国的恐惧，而且常常替我们自己经常遇到的问题而无故“背锅”。已退休的一名英国安全部门（军情六处）负责人，几周前接受英国《金融时报》采访时表示：错误信息和干涉选举等这些事是存在于社会中的巨大鸿沟，美国大选、英国脱欧等。这不是别人对我们做的事，这是我们自己造成的。
尽管中国因其不当的沟通方式已被视作完美的罪犯，但事实上却“无罪”。现在我们必须诚实说，西方社会面临的分裂和挑战主要由我们自己造成，而新冠疫情恰恰说明这一点。今年年初，英美两国就采取了一种态度，把此事当成一个典型的亚洲问题，两国在某种程度上觉得不会真正受到中国和其它地区发展中国家的影响。而现在的事实是美国的新增感染数大幅增加，英国和欧洲正准备对抗第二波疫情，巴黎和其它地方又采取了新的限制措施，我们实在无法说我们的政府体系有多优越。
我并不是说中国政府所面临的问题有多简单，要知道每个国家都会出现问题，但我们必须承认，成为一个民主国家并不一定意味着，你将有能力处理你所面临的疫情问题。我们需要思考中国政府体系是如何处理这个问题的，很可能他们有一些值得学习和借鉴的地方。对于欧美各国的许多人来说，这是一件很难解释的事。这是第一件事，缺乏对中国实力的明确认识。
第二件事有关于国际关系的结构。现在人们普遍提及的是一种新的脱钩，但我要说的是，挂钩事实上从来就没发生过。一种未来世界大一统的梦想正在破灭，即世界将在美国、中国等各国之间平稳运行，各国都愉快地坐落在一个统一的结构中。我们已经尽力了，世贸组织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有效手段，但很显然它面临很大限制。
现在，我们必须认真审视一个世界，该世界具有复杂的架构，公共卫生、气候变化等各领域间会有深度的相互合作，各国都为自身利益正共同努力着，而在一些领域，我们的分歧会很大，而我们不能忽视这些领域，所需要做的就是要找到解决这些问题和分歧的实际方法。美国式语言真正的问题在于其“正义战争”的想法，它认为最终美国将击败中国的肆虐。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希望新当选的总统可以停止这种幻想。作为欧洲或身处任何地方的人，无论我们如何看待美国和中国不同的价值观，都不能否认这一现实：中国占全球GDP比重接近五分之一，接近全人类的五分之一！这一事实重大且重要，不能指望它凭空消失。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在1972年访问中国之前就承认，中国不能被排除在全球计划之外，这将是荒谬的。直至今日依然如此，我们还必须认识到，在非常不可预测的当下美国，处理这些问题极度困难。我们必须把不安全这一现实纳入到我们的决策范围内，一个极度现实主义的时期正在到来。我们必须抱着现实的眼光来看待一切影响，也必须放弃对最终世界统一的幻想。我们要好好考虑脱钩或是二元世界的可能，至少二元性是未来世界结构的一个基本部分。
最后一点，关于经济学的作用。过去几个月的公共卫生状况面临严峻挑战，它已经让欧洲和美国的经济几近崩溃。美国做得好一些，欧洲将经历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潜在的大规模失业、衰退甚至萧条……状况看起来不是很好。当然我希望能避免更糟糕的情况。有三种情况我们必须考虑，它们都会对中国所扮演的角色产生重大影响。最好的结果是欧洲、中国和美国都重新振作，各国都能渡过难关。明年，我们将进入一个适度甚至体面增长的时期。那是最理想的情况，但目前看来可能性不大。
第二种，我们都将面临严重的经济问题。现在，中国已经实现了正增长。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估计，明年中国的经济增长率可能会达到4%或5%，虽然这似乎不太可能，但即使各国经济都将经历巨大挫折，那又有什么好处呢？这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第三种，也是我认为最有可能的一种，欧洲将会遭受沉重打击，美国遭受的可能会轻一些，但中国将占据上风。这将对我们体制的吸引力发出深刻的质问，能否为我们的人民提供他们想要的物质成果？我并不是想得出什么结论，但这问题很重要。现在经济将成为战场，而不是在公共卫生领域。经济将在根本上决定地缘政治走向，就像1978年中国在邓小平领导下，决定倾其努力达到经济物质富裕状态一样，2021年，我们很可能将目睹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资本主义实践者和最成功的社会主义国家共创的非凡成果。
问答部分
在英国还没有申请加入TPP的情况下，英国全球化的下一个阶段是什么？中英经贸关系的前景如何？未来五年中国和欧盟如何在经济以外领域展开合作？中国与世界经济如何更好接轨？
由于英国其非常独特的地位，我就想说两点。我们将看到绝望是如何让人们富于创造力的，因为约翰逊政府一开始就相信特朗普会连任。本来我们是要与美国签订贸易协定并且更加面向大西洋的。但拜登当选的话，很明显会带来很大变数，不知道我们该如何平衡与欧盟的无协议和与拜登领导下的美国政府达成协议的可能性，我们真的需要快点做决定了。
中国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它的成功。每一天比美国和欧洲都成功的日子都是危险的一天，美国的心态一直是现在的中国是注定要失败的，是需要通过建立一个不同的政府体制来改变以取得成功的。但很明显，这在今天是不可能的。我们还谈到了特朗普政府的语气基调，以及如何改变这种基调，如果拜登在这方面有所改变，那会是一种进步。
我要强烈建议中国政府的一点是，中国在全球拥有一些听众，但他们对中国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政治家可能已经作出决定，但欧洲、美国和澳大利亚的全球观众还没有决定。现在中国外交的语气基调至关重要，如果中国在某些事情上表现出胜利者的姿态，那就意味着中国可能失去了这个历史性的机会，或者说至少会失去更多愿意倾听的全球听众。全球的观众并不一定会对中国特别友好，但他们现在正在倾听。中国想要传达的信息需要进行非常谨慎的调整，以便在公共卫生、气候变化等问题上向听众发表讲话。在这些问题上，我们是人类共同体，我们可以共同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