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晓岚:重新审视中美贸易失衡——基于无形资产的视角
2018年7月5日01 研究背景
90年代开始的信息扩散和技术交流,使得国际生产变的细分和碎片化。单个国家不再负责整个生产流程,而更多是专业化的负责某一个有比较优势的生产工序。同时,价值链不同环节的增加值创造受到多个因素的影响(如劳动力与资本密集度、隐性知识、竞争)。
在很多制造业产业,价值链的两端——开端的概念、研发和末端的营销、品牌化——比中间的制造环节创造更多单位劳动力增加值,既和Stan Shinh提出的微笑曲线一样(如图1)。
图1:全球价值链微笑曲线,资料来源:Shih (1992)
在这个全球价值链上,发达国家更倾向于出口知识和知识密集零部件,同时进口制造品。与此同时,发展中国家倾向于出口制造品,同时进口知识密集产品、服务或者通过各种知识贸易获得知识本身。这其中,无形资产在全球价值链上获得的价值占比高于实物资产,且逐年递增。2014年无形资产的收入占全球所有制造业产品的32%,几乎是有形资产的两倍(WIPO, 2017)。
02 模型假设
从一个简单的两国家两部门模型开始。国家A出口知识进口制造品,国家B出口制造品进口知识。于是,国际贸易(贸易平衡)是价值链上无形资产贸易和产品贸易的结合。然而,无形资产贸易有时会以不同的甚至更复杂的方式出现。一般来说,无形资产(知识与品牌)的贸易有五种形式:授权、直接投资、外包、合作/联盟和提供咨询服务。这些方式在价值链上以不同方式获取增加值(总结如表1)。
表1:知识贸易的不同形式和收益获取方式
知识贸易形式 |
描述 |
收益获取方式 |
授权 (专利技术、商业模式、技术诀窍或者品牌) |
授权使用专利的产权并传授相关知识 |
授权费,可以是一个特定费率或者固定的一次性费用。 |
直接投资 |
投资并持股(知识产权也是投资或者控制权的一部分) |
股权收益,通过转移支付获取的隐形利润。 |
外包 |
外包合同 |
终产品利润减去外包所需成本。获取品牌、营销渠道、想法/概念或者关键部件的价值。控制者。 |
合作/联盟 |
不同机构之间订立联盟(无形资产作为部分或者全部贡献) |
分享终产品增加值,根据协议获得无形资产的增加值分成。 |
咨询服务 (包括培训和咨询) |
为个人与机构提供咨询服务 |
为培训、咨询或者其他服务支付的费用,如安装、保养和维修等售后服务。 |
如果我们只考察两国,A和B,之间的贸易关系,那么国家A向国家B的出口应当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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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在国际收支平衡表经常账户下“贸易平衡表”中的产品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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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账户下资本项目中无形资产授权产生的授权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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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账户下资本项目中知识产权或知识密集型服务贸易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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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账户下无形资产形成的资本和对外投资获得的资本项目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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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在公司出口或者海外销售中的无形资产通过外包、合作/联盟产生的增加值(技术、管理资本和品牌)。
以美国总体贸易收支为例:
考虑了无形资产贸易收入后,2016年美国的贸易净收支(包括产品、知识产权、保险和金融服务、计算机通讯和其他服务,以2%收益率计算的OFDI存量净收益和以2%收益率计算的无形资产密集行业FDI存量净收益*,以及苹果公司的非美国部分收入)为3963.8亿美元逆差,比 7499.3亿美元仅以产品贸易计算的逆差减少了近一半;2015年美国贸易净收支为3971.5亿美元逆差,而不是7625.7亿美元。
(*注:2%的无形资产收益率是一个假设的比例,与FDI和OFDI的行业的技术密集度密切相关,而且可能如Guvenen等(2018)发现的在不同产业变化非常大。)
需要注意的是,以上计算并未考虑除了苹果公司外的通过外包活动产生的无形资产贸易。并且,以上计算假设OFDI和FDI包含的知识产权收益为存量总额的2%。如果知识产权收益率上升到OFDI和FDI存量总额的3%,美国贸易逆差2016年会减少到3622.1亿美元,2015年减少到3635.4亿美元。
03 结论
结论1:产品贸易,甚至产品加服务贸易,不再是描述贸易关系的好的指标。无形资产贸易的各种模式和渠道需要被纳入到这个大的贸易图景中来。
建议:一种可能的解决方法是整合数字技术(物联网技术和大数据技术)和可靠的公司自申报系统。而国际合作是建立标准和执行对于新框架的使用和数据收集的可行性和可靠性的重要保障。
结论2:全球经济失衡并不像商品贸易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实际上,工业化国家有巨大的无形资产顺差。
建议:真正的问题是无形资产贸易带来的巨大收益集中在少数的所有者和一小部分创造这些无形资产的研究技术人员手里。所以,对于工业化国家来说,无形资产贸易获得巨大利益的团体与社会其他人群之间的是减少不平等的重要措施。并且应当禁止跨境避税行为。
结论3:解决工业化国家(如美国)和发展中国家(如中国)之间的贸易不平衡问题的政策工具应当是基于真实的完整的贸易活动。根据本文的分析,中美真实的贸易逆差比大众认知的3752亿美元低很多。
建议:减少逆差的谈判基础应当考虑到这个问题。同时,无形资产出口应当被当做一种政策工具纳入两国政府的考量,而不仅仅是高技术产品的出口。
Adrian Wood、Joerg Mayer、Roberta Rabellotti、包群、Wing Thye Woo和K C Fung对本文的宝贵建议。
李昕、李少濛、Giovanni Pasquali和Diana Beltekian协助收集本文使用的数据和编辑参考文献。
Fu, X. (2018) ‘Trade in Intangibles and A Global Value Chain-based Framework of International Trade’, University of Oxford, TMCD Working Paper Series, No. 078.
文章选自THU创新与产业发展研究中心,2018年6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