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修订版TPP”究竟是成还是败?
2017年12月4日自从美国总统特朗普在宣誓就职后第二天即兑现竞选诺言,让美国退出跨太平洋自由贸易协定(TPP)后,剩下11个TPP国家就围绕着组建一个没有美国的“TPP11”反复斟酌,往来协商。
近日,除美国以外的TPP11国在日本千叶县浦安市召开TPP各领域工作组会议及首席代表全体会议,宣布“协调立场”,并公开“希望在岘港达成一些共识”,让许多观察家相信,11月10日左右在越南岘港APEC峰会期间,“TPP11”可以瓜熟蒂落———虽然未必“丰满”,但至少会拿出个“阶段性成果”来。只可惜,因为“TPP11”中第二大经济体———加拿大总理杜鲁多(Justin Trudeau)在最后关头“逃席”,缺席了原定10日举行的“TPP11”共同会议,迫使会议紧急降格为部长级会议。其结果,尽管勉强拿出一个名为“CPTPP”的“共识”,但这个“共识”却连一份成文的文件或协议都没有。
据法国国际广播电台报道称,一位杜鲁多的随员认为“责任不全在加拿大且加拿大并未退出”———我们只不过是没去开会罢了。
但无论如何,被加拿大这么毫无征兆地一折腾,CPTPP颇有些“起大早赶晚集”的戏剧性效果。正如一家加拿大媒体所自嘲的,不经意间加拿大终于在跨太平洋自由贸易协定(TPP)谈判中扮演了一回主角———只不过非但是在美国退出之后,而且还被其他一些伙伴指责为“拆台”。
自今年1月21日特朗普(Donald Trump)上台第二天边宣布美国退出TPP后,日本、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就忙于构建“TPP11”,且经济规模在11国中仅次于日本的加拿大,一直是日本游说的重点。加拿大甚至一度被传为“TPP11”的“四支柱”之一。
但事实上在“TPP11”方面,加拿大存在“东冷西热”的现象。
“西热”指加拿大西部几个省对“TPP11”热心,因为在他们看来,一个无美国的TPP将令这几个省的拳头产品———畜产品和肉类、乳制品获益。“东冷”则指加拿大东部各省份仍将加美经贸关系看作重中之重,且认为在与亚太发展经贸关系方面,“TPP11”的价值也未必很大。
出身于东部的杜鲁多最初态度暧昧,依违“东西”,言辞闪烁。但就在动身去岘港前夕,他先是说“加拿大不急于在TPP方面签署什么”,继而称“我们不会轻易妥协”,事实上已为后来的“逃席”打下伏笔。
加拿大坚持的价码究竟是什么?
按照加拿大联邦国际贸易部长商鹏飞的概括,加拿大所坚持的内容,包括坚持原版TPP中关于最低工资、工作时间、职业安全与健康的强制性规定,以及取消原版TPP中有关知识产权保护的苛刻条款。
如果说在知识产权问题上11国分歧不大的话,那么在前三个问题上则分歧严重:包括东道主越南在内的东南亚各国原本就认为这些规定对自己不利,原本因为有美国在内,它们抱着“牺牲小我、换取美国市场利益”的想法硬着头皮接受,如今美国因素消失,它们当然不肯再买账。
于是“TPP11”计划中的“岘港狂欢”就成了一场至今各说各话的喜剧:日本和加拿大大谈“成功”,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大谈“失败”并将之归咎于加拿大。而日本和加拿大人口中的成功,彼此还大相径庭。
许多分析家认为,安倍在抵达岘港前后踌躇满志,甚至早早欢呼“TPP11的版本为美国早日回归奠定了基础”,引发特朗普的警觉,后者毫不客气地在11月9日重申“美国只对双边贸易协定感兴趣”、“不会回归TPP”,让和安倍持同样幻想的“TPP11”成员国希望破灭,是“临门一脚”踢飞的关键之一。
事实当然远非那么简单:实际上,匆匆启航的CPTPP存在致命的弱点。
TPP规则原本规定,框架生效至少需要6个签署国议会批准,且批准国GDP总和超过所有签署国GDP总和的85%,这是有其一定道理的,没有足够的市场规模、容量,TPP框架就会徒具虚名。如今占TPP12国GDP比重60%的美国单边退出,TPP不免从“潜在的巨人”变成“又一个轻量级选手”,想恢复以往的“高光待遇”只怕很难。
更要命的是,剩下的11国清一色出口导向型,原本“完整版”TPP被众多关注者看好的关键,就是存在一个有巨大国内市场可供开放、有丰富贸易条件可供交换的美国,可以和这11个出口导向型国家,构成一个个互通有无、相互取长补短的循环圈,如今这些循环圈唯一的“纳入”接点美国不复存在,剩下的11个“卖家秀”表演者,又抛媚眼给谁看?
当初奥巴马(Balack O. bama)力推“完整版TPP”时,就有人将之比拟为五岳缺一(中国)的“四岳剑派”,认为存在先天性缺憾;而如今美国又退出,“四岳剑派”再度缩水为“三岳剑派”(且缺的还是嵩山和泰山)。如果说“四岳剑派”虽不完美但尚能顺畅运转,CPTPP“三岳剑派”就实在有“玩不转”的可能了。
如今“TPP11”成了这个“不胜不败之局”,11个参与国中除了一根筋的日本等少数国家,大多数国家对此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恐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并且将更多注意力集中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和对美、对中等几个“大棋局”上了。
文 | 全球化智库(CCG)特邀研究员陶短房
文章选自《南方都市报》,2017年1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