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伟文:不能轻易看衰美国
2016年5月3日对于中美关系的现状和发展,我想谈三点:
第一,不能轻易看衰美国。从GDP来说,美国最高的时候占世界GDP的30%,大概在2000年的时候是28%,后面因为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的发展而慢慢降下来了。即便现在美国GDP的世界占比降到了22%,将来可能更低,这就意味着美国衰落了呢?或者说这能否标志中国的强大?这种说法并不现实,因为首先从按汇率的GDP来讲,中国估计无法在2030年之前超过美国。第二从购买力平价(PPP)来看,虽然美国认为中国在2015年就赶超了他们,但即便超过了,这个现实意义并不大。1958年时我们说钢产量15年赶上英国,现在钢产量已经是世界的一半,也不能代表国家力量的复兴。历史上,1900年美国的工业生产超过英国72%,但是仍然没有霸权;1913年美国的工业产量占世界36%,相当于英国、德国、法国三国之和,但是霸权仍然在英国,因为那个时候无论是从英镑的地位还是从国际规则的制订看,英国仍然掌握霸权。所以即便哪天中国的经济发展水平赶上美国了,美国的GDP比重低于中国了,只要美元仍然明显占据世界货币体系支配地位,国际规则的主导权还在美国手里,美国就仍然有霸权。所以我们不能轻易说美国衰落,过分乐观地强调中国强大美国衰落,这是不切实际的。
第二,关于美国跟中国的关系,战略互疑非常关键。王老师和李侃如联合编写的《中美战略互疑》,是战略性的工作。现在一种比较流行的,不费力的说法是,美国在遏制中国,在南海问题上拖延,并以战争相威胁。中国的媒体上,尤其互联网上,有很多危言耸听的和片面的报道,简单地把中美关系归结为南海关系,归结为军事关系,归结为遏制与反遏制的问题。如果我们以这些观点作为总的指导思想来判断中美关系并且指导政策的话,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应该说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中,是有针对中国的部分,但不完全是。前两年我在纽约参加美国外交政策全国委员会报告会,其执行总裁拉尔夫.科萨说,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一个核心组成部分就是跟中国人搞好关系。他是对美国人说的,不是对中国人说的,所以应该是真实思想。这就产生了矛盾,既要遏制,又要搞好关系。美国处理对华关系,应该主要是从内部解决,不单单是靠军事实力。美国想要的是一个繁荣的、市场不断扩大的、对美国能够带来商业利益的中国,同时又是不挑战美国主导的世界规则的中国。所以美国怎么处理跟中国的关系,不能简单地概括为南海问题或者军事问题,需要更全面地分析。
第三,外交是国内政治的延续。我们在研究中美关系的时候,不能只看目前国际上的理论,也要看国内政治的历史和今天。还可以从经济方面,再加上更多的理论支撑。马克思恩格斯研究资本主义,是从商品开始,从商品里面发现剩余价值,发现了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规律,并得出共产主义的基本原理。列宁的帝国主义论说进入帝国主义时代,列强瓜分世界,大战不可避免,而帝国主义最深刻的基础是垄断。为什么经济会发展?原因在于生产力,生产力的发展原因在技术,技术的进步造成生产力的发展,必然改变生产关系,改变经济基础。经济基础变化,上层建筑也要变化。因为政治是经济的集中,外交是国内政治的继续,战争是政治另一种手段的继续,国际关系则是各国国内政治继续的总合。现在世界经济进入平庸时代,这个平庸时代会带来什么?会给国际政治带来什么深刻的变化?这里面美国起到什么作用?中国起到什么作用?中美之间有什么变化,是不是需要进一步提升?推动国际问题的研究,还需要更多优秀的学者进行研究。
(本文根据作者在CCG举办的“王缉思‘大国战略探究与思考’研讨会暨新书交流会”上的演讲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