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归人生12讲】萧丽河:走下去才叫梦想
2014年3月17日
(演讲实况请关注6月中下旬将在上海广播电视台、东方卫视黄金时间播出的,由中国与全球化智库CCG与东方卫视联合策划的《海归中国》系列节目。)
萧丽河,中国第一位女性舞台灯光设计师,留学美国。其设计既富于东方美学韵味,又体现西方的严谨性。与全球众多优秀艺术家进行了广泛合作,设计作品数百部,曾两度获得美国亚洲文化协会奖金、两次赢得中国文华奖最佳灯光设计奖、多次获得国家级和省市级最佳灯光设计奖。
这是我18岁的时候,中学毕业以后我见到的第一件跟舞台有关的——这个灯泡。
我当年中学生的时候,好像梦想不是跟灯泡有关系,我的梦想是画画,想做一位很潇洒的画家。当时一个念头,到上戏学美术,一定不错。
那一年我们只招舞美设计和灯光设计两个专业。当时我想我是上海复兴中学理科班出身,凭什么让另一个脑子废掉呢?我就说老师我要考灯光。
就这么一路,很顺利,考到了最后一关,考到了口试。口试是在一个实验室,灯光实验室,就看到了很多灯泡之类的东西。老师问,你对灯光有什么认识?我就说电影是用镜头引导观众眼镜的,让他看什么就看什么,但舞台肯定不行,那就是灯光。灯光可以控制你的视觉、表达时间、情感。
说了一大堆。老师觉得这个孩子可能说得比较接近,就说你不要说了,你去接灯泡去。整个考场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点亮这盏灯,这盏灯泡就让我跟灯光结上了缘分。这是把我引向灯光的第一盏灯。
每个人可能都会碰到这种情况,一开始踏进门,觉得很高兴,但是再往前走,太难了,再往前走失去了这种勇气。作为女孩子更不容易,因为我也不高,所有人都是用鄙视的眼光看,这个小女孩跑来干什么?我心里也没有成全这样一个事业、理想,那个时候,我就捱吧,把后面四年捱掉,拿个文凭就走。
毕业的时候,老师就说把这个孩子留下,继续在实验室做。后来我去西藏,因为学校正好要招一个西藏的舞美班,觉得年轻人应该出去多历练,正好合了我的心愿,到西藏多么好,想着可以到那边去画画。
那一刻 我爱上了光
西藏当时是经常没电的,经常点蜡烛。在白天看云,在天上留下各种的色彩、光亮。逐渐你就被它吸引了。在很安静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些光会慢慢带着你,有很多故事、戏剧性在里面。
真正让我爱上光,是在一天晚上,大昭寺迎来了一次藏传佛教的活佛的盛大节日。
那天没有电,星星照着路,非常清晰。那天每家每户的窗台上都有酥油灯,有那种节日的气息。到大昭寺有点晚,当时大昭寺几百个喇嘛在念经。
开始我们没有搞清楚状况,结果发现大昭寺上面有很多酥油灯在亮着,非常庄严、隆重。但是下面很安静,前面黑压压全是这些虔诚的教徒在膜拜,但在前面,大昭寺有一盏非常小的酥油灯,这盏灯在黑暗里点亮。
那个时候,那一刻我是被感动了。我说得很抽象,大家可能想象不到。这盏灯在你面前出现,它是温暖的,是希望。那一刻,我觉得我双膝都是软的,泪流满面。不知道是怎样一种情感在冲击着我。那一刻,我爱上光了。
当时觉得很幸运,上天非常眷顾我,让我明白这个光是什么意思。那一刻,我也成为光的门徒。我们经常躺在地上看云,非常快乐的时光。但是从西藏下来之后,我做过很多演出,都受到西藏的那盏酥油灯的影响。我觉得我的光源从那边来,我的灵感都是从那边来。
这张椅子是我的“奶嘴”
后来我做访问学者期间,遇见了另外一个生命中非常重要的导师,Jennifer Tipton。当时我每个星期会去听她的课,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一天,她忽然给我一张条子,我几月几号在华盛顿某个剧场彩排。
在剧场后面,就坐在后面看她。当时觉得,没有什么嘛。
等到彩排、联排的时候发现,完全变成你不懂。后来到2000年,我就考了她的研究生。
现在我开始讲到这张椅子。这张破破烂烂的椅子,不是家具店新买的,在美国我们很多穷学生会去二手店,这张椅子是皮的,25美金,在那个时候也是不贵的。
我很想体验你们这代人当时在外面找工作、刷碗,我没有,我觉得这是一个遗憾。我一直没有打工,因为没时间。我经常就在这个椅子上睡着了。因为实在太累了。
在研究生一年级的时候,我有八门功课还要加一门语言,语言是每天要跑去敲卡的,几点进来几点出去,没有这个,不及格。八门功课,每两个星期一个作业,还要到剧场干活、爬梯子,之后回到工作室,手抖着,再切模型、画图,已经不行了。
基本我们就是睡一天,不睡一天,这样熬出来的。这种煎熬,经常让你刚刚坐上椅子,就睡着了。睡几个小时醒过来,还得去干活。
我经常笑称这张椅子是我的“奶嘴”,就很像小宝宝的安抚奶嘴。
我收到耶鲁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有150个剧本的阅读,就是你进来默认这些剧本已经读完了。人家可能三小时、两小时读完剧本就可以做功课了,我可能要花八九小时,查着字典把剧本读完,然后再做功课。
好在我们亚洲人都比较有韧性。这张椅子就是我很好的一个伴侣,一直是我的“奶嘴”。第一年没时间哭,有时间就睡着了,就瘫在那儿了。
安静就是不负责任
到了第二年,更多是文化、价值观的增长。因为价值观不同。比如在美国的课堂上,如果你一直保持很安静的话,老师会说这个同学是非常不负责任的。你要有自己的见解,你要告诉他,你这样不对,要大胆地说出来。
这又是一种挑战。我不是一张白纸,之前有很多文化的烙印,也教了很多本科生。现在发现很多东西可能跟你想象中的不对,要从头到尾重新学起。我到底应该擦掉哪些,保留哪些,这个时候就挣扎、纠结。
老师就看到了,我有很多的情绪。我功课就做得很草率,就一直问自己,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受这么多的苦?我可以好好地在上戏讲课,为什么我在这里受苦?然后老师说,你这个态度不好,给你一个处分。
我被处分了以后,老师就给了我另一盏灯,蜡烛灯,特别平凡,灯光是照亮别人,不是炫耀自己。
我忽然领悟到,Jennifer Tipton我们为什么称她为圣母。她有一种悲悯,菩萨胸怀,演员在台上,我就衬托着他们,你看不到我,但是我存在,像空气一样。
这种情怀,是一个好的灯光师应该有的一种态度,或者一种人生的观点。那时候我非常感慨,受到上天眷顾,遇到这样一个可以把你心灵的灯点亮的人。
你心里有这盏灯,你有这种悲悯之心,有这样的胸怀,有这样的态度,其实你的梦想,不管是什么,走下去,都是可以实现的。
今天看到大家年轻的脸,我觉得我又看到了另外一盏灯,一盏希望之灯。这样的灯,应该传承给你们,就是如何把这样的一种精神可以传承给中国的孩子们,给中国的下一代,不管做什么行业,只要有这样一种心,有这样一个情怀,心里有这样一盏明灯。我这个光的门徒,肯定是走到底的。但是这个光是你心灵的光,而不只是一个灯泡而已。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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